德阳化工重建之路崎岖

　　在德阳，磷化工的主要废弃物——磷石膏被当地人称作“几座大山”，这不仅因为这些山的“海拔”通常不低，还因为有些好多年都没有移动过位置。相关人士估算，生产一吨磷肥会产生3吨磷石膏。一家稍微大一点的磷化工企业，动辄就囤积了上百万吨磷石膏。在什邡，这样的“山头”有4座，总量约4000万吨。除了需要专门的场地堆放，磷石膏还对环境造成很大影响。据说一位官员曾言，如果哪个企业能完全解决磷石膏，政府愿意补贴其上缴的税款——接招的，至今没有。

　　当地几户大型化工企业，斥资上千万元用以开发矿渣循环利用技术，收效并不明显。在一家用磷石膏生产建筑砖的工厂，工人们抱怨，因为技术限制，砖厂消耗磷石膏的速度非常有限。于是，不堪磷石膏重负的不少化工企业门口，经常出现这样的字样：磷石膏出让，免费运送。

　　抛开环境压力，原料的因素也使得外界依旧对震后德阳化工业能走多远表示疑虑。

　　位于绵竹市内的清平、天池与位于什邡的金河磷矿，总产量占了中国磷矿石总产量的1/10。地震中，山体塌方导致通往这些矿区的道路阻断。这意味着，市场瞬间出现400万吨左右磷矿石的缺口，而这个量的原料，过去恰恰主要被本地化工企业消化——上世纪开始，这里形成了矿产资源决定型的产业布局，化工企业在山边靠近矿区的江河上游紧密积聚。

　　当地 “资历”最老的国字号磷化工企业之一、被蓝剑收购的川西磷化工厂，“靠山吃山”近30年，地震过后，所有本地原料来源被阻断，库存一天天见底，企业开始南下云南、贵州一带进购。

　　四川磷化工厂的介入抬高了滇黔矿价，从地震初期的100多元/吨飙升至500多元/吨，更恼人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买到需要的矿石。德阳分管工业的副市长李思清透露，经省市两级政府和相关部门协调，目前，每天约有200车皮约12000吨磷矿石运抵德阳。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刘姓商人，正打算离开呆了近8年的双盛镇。她经营的这间化工厂与其说是企业不如说是作坊，简陋的操作间，三四个工人，所有技术全赖工人的手艺。刘说，这段时间原料涨价，已让厂里入不敷出。

　　不过，即便是在陈洪理这样的化工产业反对者看来，化工厂全部从眼前消失，也并不现实。陈洪理有两个儿子，都在当地化工企业谋职。他不敢想像，如果厂子真的关闭会有怎样的后果。

　　对当地政府而言，放弃更不容易。在什邡，化工企业数量和实现利税，均占当地全部工业3成以上比重。当地经济局一位官员表示，如果在短期内大规模关闭化工企业，当地经济将出现难以想像的倒退。

　　一个数字或许更能说明德阳化工的重要性。震后，国内磷酸氢钙价格飞涨，从每吨2000多元涨到每吨7000多元。普遍认为，创造约5成市场份额的德阳地区化工企业未能恢复生产，是主导本轮上涨行情的最主要因素之一。

　　为了重新拿回市场，尽管原材料依旧没有保障，当地几家大的化工企业均开始恢复生产。9月24日，宏达股份发布公告称，本部有色生产基地和磷化工生产基地及德阳市境内控股子公司的主要生产装置已基本恢复生产。

　　不过，要恢复至震前省内磷化工绝对 “老大”地位，德阳并不容易。

　　首先是原材料。李思清透露，最早到今年11月，受灾严重的清平磷矿就可能恢复部分产能。但他同时坦陈，经过几十年的开采，德阳境内的高品质磷矿已所剩无几，能开发的只有上亿吨低品质磷矿。

　　事实上，德阳的原料供应地位正在受到冲击。8月，川化控股在乐山打响了磷化工产业开发的“第一枪”。乐山方面称，作为最重要的磷矿资源地之一，乐山市马边县拥有省内含磷带中规模最大、工业矿床集中储量丰富的磷矿带，汶川大地震导致省内清平、金河等大型磷矿遭受重创，乐山要抓住这一时机，及时将磷化工产业调整为发展产业。

　　而在贵州、云南等地，当地也开始纷纷通过各种措施，吸引四川化工企业去当地建厂发展。

　　上世纪80年代，磷化工业开始在德阳地区风起云涌。吸引投资者前来的，是当地几十元一吨的磷矿石价格。“技术、设备都是模仿别人，有些企业甚至二十几年都没变化，但还是能赚钱。”李光明说，那是德阳化工的“黄金时代”，如今驰骋市场的宏达、龙蟒、川恒，都是那个时代的“宠儿”。

　　事情在近些年发生变化，尤其是地震过后。受灾程度较轻的川恒第一时间恢复生产，但仅仅过了一个月，报表就显示亏损。在企业内部的一份杂志上，李光明算了一笔账：以前通过简单工艺加工后每吨磷矿石能赚200元，现在只能从外地买原料，光运费就要增加200元左右。显然，如果不改造生产线，不转变发展方式，很多企业可能在半年后就会“死”去。

　　这时候，川恒与当地一家大型水泥企业——德阳利森水泥的 “恋情”进入人们视野。双方宣布，将联手30万吨水泥缓凝剂开发。据称，获得开发此项目的技术，来自震后对口支援的北京市。李光明表示，这个项目，可以将川恒每年产生的40万吨磷石膏一举“吃”掉，用以生产水泥缓凝剂，从而使川恒成为湿法磷酸生产工业废渣零排放 “国内第一”。

　　事实上，有如此“壮士断腕”决心的并非李光明一人。“德阳早就到了产业升级的时候。”李思清透露，市上正着手制定磷化工整合意见，初步计划将6万吨以下产能的小化工企业全部关停，并将现有20多家采矿企业整合为10家左右，以提升资源开发利用效率。

　　一种新的矿化联营模式已经出炉。据悉，中国化工德阳昊华清平磷矿将投资9.04亿元进行60万吨精选矿和20万吨磷酸二铵项目，这意味着这家大山深处的矿山企业开始在矿化结合、延伸产业上迈出实质性步伐。李思清透露，类似的矿化结合路子，将在更大范围内推广。

　　德阳化工还能不能重回优势？又能维持多久？人们拭目以待。